第60章（2/2）

当和师尊同归于尽后第60章

&esp;&esp;谢蓬莱被那双眼睛看得一怔，摧雪剑光偏了半分，贴着孟摧雪面色苍白的脸颊划过，斩落一缕黑白纠缠在一起的发丝。

&esp;&esp;孟摧雪抬手接住那缕断发，指尖腾起的黑焰将黑与白都燃烧殆尽，只剩一指飞灰。

&esp;&esp;“谢蓬莱。”孟摧雪开口，不再唤他师尊，“谢蓬莱。”

&esp;&esp;“我来……遗忘你。”

&esp;&esp;孟摧雪终于下定决心要忘掉关于谢蓬莱，用了三年零一个夏天的时间。

&esp;&esp;他是一路从无妄海走到太华的，从那个春日的末尾走到了这个初秋，他告诉自己可以反悔，可以退缩，只要反悔随时都可以御剑返回无妄海，用不了半日他就还能记得名为谢蓬莱的仙人。

&esp;&esp;可他自己都没想到，拜托爱恨痴缠痛苦的愿望竟然真的能支撑他走到太华，走到掩心台前。

&esp;&esp;直到见到谢蓬莱，他心中一路的踟蹰反而烟消云散，只剩下即将释然的轻松。

&esp;&esp;百年相伴，爱也罢，恨也罢，时至今日，终于能就此了解了。

&esp;&esp;孟摧雪看着谢蓬莱，这是他第一次，长长久久的、堂堂正正的看着谢蓬莱。

&esp;&esp;“谢蓬莱，我不想再梦到你了。”

&esp;&esp;“那年风雪长亭，漫天流云，你身披长风，夜夜入我梦。”

&esp;&esp;“后来我在你背后学会飞行，也感受坠落的失重，我看过蓬莱山巅雪，也记得雪中仙人的面容。”

&esp;&esp;“人人都说你是救世主，人人都说你温柔，谢蓬莱，为何我从未见过？”

&esp;&esp;“罢了，我不需要了。”

&esp;&esp;“谢蓬莱。”孟摧雪忽然很轻笑了一声，“……我累了。”

&esp;&esp;“我不需要你了。”

&esp;&esp;说出来了。

&esp;&esp;孟摧雪以为把谢蓬莱这个名字从心里剜去会很痛苦，然而，他只感受到了微凉的、轻柔抚面而过的风。

&esp;&esp;黑焰刺破指尖，沁出鲜血，血珠滴在掩心镜边缘古朴的纹路上，像活了一样顺着铜镜纹路的沟壑，生长成血色的脉搏。

&esp;&esp;血色阵法浮现在镜面之上，一点一点抽离着阵眼之人的七情六欲。

&esp;&esp;谢蓬莱皱眉，挥剑斩出雪亮剑光，孟摧雪挥袖去拦，浓稠邪气从袖口涌出和连绵凛冽的剑影纠缠在一起，此消彼长，难舍难分。

&esp;&esp;看得孟摧雪眼疼。

&esp;&esp;他来太华走这一遭就是为了一刀两断图个两不相欠，谢蓬莱当年一剑刺穿他时不是毫不犹豫吗？怎么现在自己要忘了他的时候又来拦他了？

&esp;&esp;来时不见春，去时……也不是春。

&esp;&esp;孟摧雪忽然动怒了，青霜剑铮然出鞘抵在掌心，划开皮肉时血花四溅，谢蓬莱那双异色的眼睛微微睁大，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，他已经挡在了孟摧雪将要按在掩心镜上的淌血的手。

&esp;&esp;满是鲜血的手，隔着一身血肉按在雪衣仙人的心脏之上，弄脏了一身从未沾染过尘埃的白衣。

&esp;&esp;于是打斗在这一瞬间中止了。

&esp;&esp;谢蓬莱低头看着胸前的脏污，缓缓抬手……攥住了孟摧雪因失血过多而颤抖的手。

&esp;&esp;孟摧雪一下不动了，他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，颤抖着眼眸再对上那双金银双色的瞳孔。

&esp;&esp;他以为自己不在乎了。

&esp;&esp;他以为自己放下了。

&esp;&esp;“……”

&esp;&esp;张口欲言却无言。

&esp;&esp;只是肌肤相接，就能让他所有的防备尽数溃败。

&esp;&esp;怎么能不在乎呢？

&esp;&esp;风雪长亭的一眼太过惊鸿，以至于往后百年之间他时不时就会做那日的梦。

&esp;&esp;他那么惦念。

&esp;&esp;就像叛逃那天，他只回眸看了一眼，可步步都留恋。

&esp;&esp;滔天邪气已经被他扣在掌心，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刺穿当世唯一仙人的心脏，可他只是蜷了蜷指尖，看着那双璀璨的眼眸。

&esp;&esp;只要谢蓬莱告诉他，他是有一点在意孟摧雪的，孟摧雪如是想。

&esp;&esp;我会原谅他吧……

&esp;&esp;“咔。”

&esp;&esp;谢蓬莱松开了手，于是孟摧雪受伤的手无力的垂落，那颗刚刚拼凑起来的心脏再次坠落，摔得稀碎，露出了彻底腐败的内里。

&esp;&esp;孟摧雪目光越过面前的雪衣仙人，落到了被仙力震碎、血脉崩断的掩心镜之上。

&esp;&esp;谢蓬莱甩掉了手上的血，驱尘术用完之后又是光风霁月雪衣凌然的蓬莱仙君。

&esp;&esp;而他满手鲜血，浑身邪气。

&esp;&esp;“……”

&esp;&esp;他真是傻透了。

&esp;&esp;百年光阴还看不清吗？

&esp;&esp;谢蓬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仙人、掌门、救世主。

&esp;&esp;顾尽苍生，独不怜他。

&esp;&esp;……

&esp;&esp;为什么？

&esp;&esp;孟摧雪想，他到底做错过什么？